狼煙起,江山北望,劍氣如霜。
《金剛狼3殊死之戰(Logan)》的結尾,重傷的金剛狼再也無力支撐起那線條分明的身軀,他斜靠在一棵枯樹幹上,緩緩地滑坐在了地上。他面色蒼白,和身上紅紫不一的可怖傷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隨著傷口不再愈合,他的眼皮逐漸變得沈重,體力像是被抽幹,瞳孔也開始渙散,有氣無力的說出了最後那句「原來這就是死亡的感覺。」 那一刻,觀眾無不淚如雨下。
這世上最傷感的事情大概就是英雄遲暮吧。熱血過、拼搏過、年輕過。累了痛了老了,也不曾放棄過。而最後無奈的歸宿,是告別。
幸好,人生要遠比幾部電影長的多。隨著《死侍3(Deadpool 3)》的定檔,在金剛狼系列電影完結的7年之後,休•傑克曼(Hugh Jackman)所飾演的金剛狼也確認回歸大銀幕。傑克曼年過半百卻始終意氣風發,金剛狼誠然是他塑造的經典形象之一,但如果只用這一角色來概括他的職業生涯,好像有失偏頗。我們終究通過一次專訪,了解到了一個更真實的傑克曼。
青少年時期的金剛狼在一次意外中激發了體內的奇特能力。並沖動之下誤殺了自己的生父,開始了一段顛沛流離的逃竄生活,對未來充滿了仿徨。傑克曼在兒時也曾經歷過一段自我懷疑的時光,他在採訪中給我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因為在學校的音樂會上的出色表現,有個老師將傑克曼拉到一邊,對他說:「這個學校沒有舞蹈課程,但你有天賦。你應該去跳舞。」當時傑克曼非常喜歡跳舞,所以他很開心地回家向父親轉述了老師的話,興奮異常並且躍躍欲試。然而有一個熟識的人評價他跳舞很娘娘腔,也因此傑克曼沒有再去學舞蹈。
好在老天也不忍看著傑克曼的天賦就此埋沒。在19歲的時候,他和當年評論他的那個人一起去紐約42街看了一場演出。演出過後,那個人為當年說過的那句話向傑克曼道歉,並且鼓勵他,「你應該上臺表演。」其實當年的是非種種傑克曼早已忘記了,但是他對於舞蹈的熱情還在。於是第二天,傑克曼就去報了名。時光流轉,2022年,當傑克曼在百老匯演出《音樂人(The Music Man)》中大放異彩,享受鮮花和掌聲的時候,他也有些後悔沒能在學習舞蹈的最關鍵階段及時接受培訓。因為在舞者的世界裡,12到18歲是一個關鍵時期。他將此視作他人生的唯一遺憾。
問及在百老匯的演出和好萊塢的事業是否兼容,傑克曼表示:「在這個行業中,我一直被吸引去做不同的事情。這就是為什麽我想做舞臺、音樂劇、演莎士比亞。這可能有點貪婪,但我喜歡並享受著這一切。」在談到出演莎士比亞和扮演X戰警的角色之間是否又很大的不同時,傑克曼認為就演技本身而言,沒有什麽區別。他唯一的依據就是劇本。在傑克曼看來,X戰警的成功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他的劇本。作為一部以人物為主導的電影,除了驚人的視覺效果和偉大的特效能夠帶來的加持,它的核心是關於這十個角色的。作為一個演員,當觀眾在視覺上被轟炸到眼花繚亂時,能夠穩住重點給他們講好故事是很困難的。
生於澳大利亞的傑克曼大部份的時間都在異國他鄉的好萊塢打拼,這其中自然少不了困難和辛酸。在被問起作為澳大利亞人在好萊塢闖蕩的成功地秘訣時,傑克曼回答道:「在試鏡之前,我們會告知製片人,我們可以以當地演員收取的一半的價格來演繹這個角色。」這是在好萊塢的澳大利亞人共同的理念,他們也因此得到了很多機會。在近三十年拼搏事業的過程中,他的地區標簽逐漸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國際化的心。
2022年,他帶著主演的電影《困在心緒裡的兒子(The Son)》參加了多倫多電影節。傑克曼對我們說,他非常開心能來到多倫多。他參與拍攝的第一部X戰警系列電影的取景就是在多倫多。所以這個城市在他心中一直有一個非常特殊的位置。與X戰警系列非常不同的是,《困在心緒裡的兒子》是一部非常貼近觀眾日常生活,關註內心世界的電影。這部作品被視為《困在時間裡的父親(The Father)》的前傳, 是法國知名小說家、劇作家、導演佛羅萊恩·澤勒(Florian Zeller)撰寫的「家庭三部曲」的一部分。走近觀眾是他們製作這部電影的初衷。而眾所周知,多倫多電影節也是以觀眾為中心。所以能夠帶著《困在心緒裡的兒子》來參展,傑克曼感到無比自豪。
或許很多人認為傑克曼一定片約無數,但出演《困在心緒裡的兒子》的機會源於他給導演發的一封「毛遂自薦」的電子郵件。在出演《困在心緒裡的兒子》中Peter一角的機會出現之前,傑克曼曾差點和導演澤勒合作一部戲劇,但最終沒有實現。作為澤勒忠實追隨者的傑克曼對此一直耿耿於懷。在偶然得知澤勒繼《困在時間裡的父親》之後又策劃《困在心緒裡的兒子》,傑克曼就去讀了原著劇本。讀完劇本的他久久無法平靜,他感覺到內心燃起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在他演藝生涯中極少會有如此感覺。那是一種天然而難以遏製的沖動。這種沖動讓人既害怕又著迷。傑克曼感覺到出演《困在心緒裡的兒子》中的角色完美契合他生命的那個時刻。那時,角色對他召喚已不僅停留於傑克曼作為一個演員,也同時作為一名父親和一個兒子。
於是,傑克曼聽從了自己內心的聲音。在他職業生涯中第一次給素未謀面的導演澤勒發了一封電子郵件。他打趣地表示幸好這封郵件沒有落入垃圾郵件信箱。
傑克曼在郵件中說: 「我聽說你可能在和其他演員接洽。如果確實如此,那我不希望介入。我不是這樣的人。但萬一你還沒有物色演員,我將很榮幸能夠有機會出演這個角色。我對這個角色的感知深入骨髓。我覺得這是一個需要我講述的故事,我對此當仁不讓。」
在郵件發出的七分鐘後,傑克曼接到一個來自澤勒的電話。澤勒提供給了他這個角色。傑克曼感到非常震驚。他用幾乎不敢相信的語氣問道,「等一下,你邀請我出演什麽?《困在心緒裡的兒子》?」澤勒回答:「是的,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是正確的決定。」
百老匯的歌舞演出經歷在傑克曼於《困在心緒裡的兒子》裡的表演也起到了正向的作用。跳舞的場景也有在劇中展現。傑克曼提到,和大家一起選擇歌曲,試圖找到盡可能有活力的東是在這個旅程中的一個非常快樂的時刻。那是一個特別的、令他記憶深刻的經歷。
在《困在心緒裡的兒子》裡,安東尼·霍普金斯(Anthony Hopkins)扮演傑克曼所飾角色的父親。傑克曼認為或普斯金的角色極其關鍵。在電影的大部分時間裡,傑克曼飾演的角色彼得始終專註於他本人作為一個父親和觀眾的角色。而霍普金斯提醒了所有人,在不同的角色關系下,我們都是兒子、女兒,無論我們有多大年紀。每個人都有一個父親一樣角色的人在身邊,給我們提供一個可以短暫任由自己脆弱的港灣。過於和現在給我們傳遞的信息同等的重要。
傑克曼表示,霍普金斯他是他仰望了很多很多年的那些演員之一。和霍普金斯一起在片場工作非常鼓舞人心,當然,也會讓傑克曼緊張。霍普金斯有著如戲劇學院剛畢業學生一般的好奇心和工作熱情, 你很容易被他所感染。導演澤勒告訴傑克曼,他幾乎每天都在給收到霍普金斯發來的電子郵件問問題,就像在拍攝《困在時間裡的父親》時一樣。然而霍普金斯在《困在時間裡的父親》裡的戲份很重,幾乎每一場戲都有,而在拍攝《困在心緒裡的兒子》時並非如此。「在拍戲時,霍普金斯像孩子一般充滿了活力。偉大的演員促使其他演員也看起來很棒。因此,當你和像霍普金斯這樣的人在一起時,你只需要出現。他可以把你最好的東西激發出來。」傑克曼如是說。
先後參加了多場戰爭後的金剛狼慢慢厭倦了打打殺殺的生活,他歸隱山林,做起了伐木工。和妻子過上了恩愛幸福的簡單生活。
恐怕金剛狼的故事如果停在這裡就是最好的結局,但同時,我們會錯過一個傳奇。
傑克曼在悉尼科技大學學習新聞專業,但他從一開始就決定避免被麥克風所限製。現在,與其說作為採訪者,他成為了訪談嘉賓。畢業後,他立即開始在西澳大利亞表演藝術學院上表演課。在很短的時間內,傑克曼就找到了他的第一份表演工作,主演了電視劇《科雷利》。當他所飾演的銀屏角色凱文·瓊斯愛上路易莎·科雷利時,在現實生活中,他也真的愛上了女演員黛博拉-李·弗內斯(Deborra-Lee Furness)。他們於1996年4月11日結婚,在婚後收養了兩個孩子——奧斯卡·馬克西米利安、艾娃·艾略特。
傑克曼自己也既是父親,同時也是兒子。《困在心緒裡的兒子》中有一句臺詞使他受益匪淺——愛無止境。愛並不總是足夠的。事實上,要養育一個孩子,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母親和父親,而是一個村莊。我們需要朋友,我們需要支持,我們需要社區,我們需要導師。有這麽多的人影響著我們,引導我們前進。他說:「作為父母,我可以深刻地理解這種脆弱性,但這同時造就了周圍的人真正理解和同情你可能性,讓你們能夠真正相互體諒,建立起真正的誠實感。」
在成為一名父親之後,傑克曼對自己有了更高的要求。他要求自己顯得強壯和可靠並且從不擔心。「我不願給我的孩子帶來負擔。」但自從《困在心緒裡的兒子》這部電影之後,傑克曼改變了做法。他開始更經常向孩子們展現他的弱點。而當他這樣做時,傑克曼看到孩子們松了口氣,希望這部電影確實開始了對話。
傑克曼希望通過《困在心緒裡的兒子》能提醒大家不要獨自擔心,每個家長都在同一條船上,都體會過那種終日恐慌焦慮的感受,細緻到要考慮午餐中放什麽三明治。傑克曼表示:「我希望在我年輕時有人告訴我,你會犯很多錯誤,就像你會做出正確的決定一樣,這是它的一部分,沒關系的。我認為這一切有時讓人感覺很害怕,有時又很美好,有時又讓人擔心。人父是我在現實生活中扮演過的最謙卑的角色,這是肯定的。」
他表示自己討厭那種將被困於一個角色的感覺。所以他總是會堅持挑戰下去。越是害怕,就越能找到勇氣。而且,無論成功與否,整個事情都變得更有價值。他在面對風險時是不舒服的。以至於他不得不花很多年時間來適應這種不適。然後他意識到,如果一個人過的太舒服了,那他大概只是平庸之人。即使是金鋼狼這個讓傑克曼輕車熟路的系列電影角色,當他每一次帶上金剛狼的爪子,都會對角色有新的定義和理解,並且總是給他一種很炙熱的亢奮的感覺。
傑克曼的人生還在不斷的翻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