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瀘沽湖啦！」坐了七、八個小時麵包車，繞了不知道多少彎的盤山公路，已經被甩的七葷八素的我，在司機的一聲叫喊下迷迷糊糊地下了車，眼前是一潭寶石藍的湖水，幾個小島綴落其間，周圍是鬱鬱蔥蔥的山林。「真像是人間仙境啊！」我忍不住感嘆，這是2013年我第一次見到瀘沽湖的樣子。2022年，我再次回到瀘沽湖。這一次，一待就接近一年，來來回回十幾次，走進了摩梭人博物館，以及大山深處的摩梭村落。
位於雲南四川交界的瀘沽湖，自古以來是一個多民族、多文化融合的地區。「男不娶，女不嫁」的走婚習俗，是摩梭人傳統的婚姻方式之一。男女交換定情信物後，男方會在夜晚潛入女生的房間，天亮前離開。走婚並非一夜情，關係必須是一對一的，否則會被其他村民譴責。等到女生懷孕，雙方家長才會坐下來商談，正式承認這段關係。女方家庭會舉辦儀式，慶祝新生命的到來。它並非婚禮，通常男方不會參與其中。
看似開放的戀愛關係，實際上蘊含了摩梭人古老的智慧。孩子歸母親所在的大家庭，由「阿媽、舅舅們」來共同撫養，男女之間不存在經濟往來，也毋須探討教育問題，這樣的感情比起現代社會反倒來得更純粹。摩梭人也有父系家庭，以及男女雙方不分嫁娶的婚姻。位於大落水村的摩梭人博物館是最好的了解入口，從宗教信仰、婚姻家庭到社會生產，可以全面了解這個鮮為人知的少數民族。
利家嘴是一個藏在大山里的古老摩梭村落，距離瀘沽湖兩個小時的車程。這裡的大部分人依舊生活在母系大家庭之中，保持著男耕女織的傳統。在摩梭文化中，每個家庭都有一間「母屋」，是他們的會客廳、起居室、儀式場所等，連接整個家族成員的空間。母屋按照陰陽五行呈回字形分佈，裡面有兩根柱子——男柱和女柱。它必須來自同一棵大樹，女柱來自大樹的頂部，代表著開枝散葉；男柱則是底部，寓意堅實的基礎。新屋落成時，「達巴」會對著柱子誦經祈福，兩性的靈魂分別附著各自的柱子上。若遠行的人無法參與家族祭祀，男女柱便可代表他們。
母屋中間是火塘，上方通常懸掛摩梭火神圖騰「冉巴拉」。摩梭人相信輪迴，他們沒有墳墓，火塘便是祭祀祖先的地方，每頓飯前必須先敬祖。在母屋裡，你能深刻地感受到他們的生死觀，死要死得高興，死亡是另一場生命的開端。在利家嘴還保留了不少傳統摩梭四合院，杜基舅舅家有一座百年經堂，牆上的壁畫據說已有近兩百年的歷史；丁珍家被煙熏得漆黑的老母屋裡畫滿了各種白色符號；村口的水磨坊依舊在轉，老阿媽坐在草地上慢悠悠地紡紗……古老與現代、原始與文明，在這裡緩慢交匯。
去拉伯鄉的路不好走，中途還下起了冰雹，比去瀘沽湖的路還要難上一番。這個位於金沙江邊的小地方還有不少「達巴」。達巴是摩梭人的祭司，是「智者、上師」的意思。摩梭人信仰萬物有靈，達巴教是他們的原始宗教。達巴經裡記載了摩梭人的創世神話、未來預言和千百年沿傳下來的古規古訓，可謂摩梭人的百科全書。他們出生取名、成丁禮、新屋落成、婚喪嫁娶等，都會請達巴做儀式。
我們看了一場周歲禮儀式。早上八時多，我們跟著達巴去儀式人家裡。達巴坐在上火塘的主位上，在儀式開始前準備祭品，用青稞、鹽巴和水捏成不同的面偶，代表天神、鬼怪、動物等。其後達巴誦達巴經，使用的經文根據嬰兒的生辰八字、儀式類型來組合。整場儀式持續將近三個小時，包括除穢、祭祖、祭自然神等，家中長輩也會參與其中，一個個點上酥油燈，男性長輩吹起海螺。儀式旨在告訴五方自然神和祖先，家中增添了新的成員，祈求他們接納和庇護嬰兒。
在這個商業化席捲的時代，在瀘沽湖畔，在大涼山里，在金沙江邊，還有小小的一群人，沿襲著千百年來祖先留下的傳統，仍然在走婚，保持著緊密的大家庭關係，堅信自然與祖先的力量。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存在？也許值得你來看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