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安德林·布洛迪（Adrien Brody）再次站上奧斯卡的舞臺，繼二十餘年前以《戰地琴人（The Pianist）》首次捧起小金人之後，這次，他憑藉電影《粗獷派建築師（The Brutalist）》再次摘得影帝桂冠。從第一次登上奧斯卡殿堂的驚訝與欣喜，到如今的從容與淡定，他的臉龐間多了歲月刻畫的沉穩氣息，並凝聚於他細緻的演技之中。
從布達佩斯到紐約
若想理解布洛迪的演技為何深沉如海，便須回溯家庭給予他的深厚滋養。「我母親是一名紐約攝影師，同時也是一名匈牙利移民。1956年匈牙利革命爆發，她逃離布達佩斯，來到美國展開新生活，就像我在電影《粗獷派建築師》中飾演的拉斯洛一樣，重新開始，追尋藝術夢想。」祖輩的逃亡經歷，成為他生命底色裡一道難以抹去的印痕。
在他演藝生涯中，每個角色似乎都與他的生命有著深刻的聯繫。當《粗獷派建築師》的劇本呈現在他眼前時，這個角色的遭遇與他的家庭經驗不謀而合，彷彿命運安排。他分享道：「在讀到《粗獷派建築師》劇本時，我非常感動，覺得自己與角色有深厚的情感連結，尤其是我自身對移民掙扎的理解。從小生活在匈牙利的語言和文化氛圍裡，給了我一種更深層次的理解，讓我如今作為成年人去探索匈牙利方言與角色時，得以更真切地觸碰到祖輩生命的真實感受。」他決心將這份記憶與情感灌注於角色之中，創造出真實動人的演出。
電影《粗獷派建築師》劇照
「我所追求的並非金錢」
2003年，電影《戰地琴人》讓布洛迪一舉成名。「我必須學會演奏那些極為困難的鋼琴作品，你必須以正確的情感與正確的指法去演奏。職業鋼琴家的手指總是輕輕地懸浮於琴鍵之上，要達到看似輕鬆自如，其實需要極大的努力。」他為飾演波蘭鋼琴家史匹曼（Władysław Szpilman），苦練鋼琴，琴鍵間流淌著他全心投入的情感與汗水。這種真實、不假修飾的演技，正是布洛迪能夠觸動人心的關鍵。他所追求的，絕非名利，而是透過表演尋找人生的真相，演繹角色生命的深沉與複雜。
在眾人眼中，獲獎之後的演員必然酬勞大增，但布洛迪卻表示：「金錢從未是我接拍電影的原因，我只拍那些能夠真正打動我的作品，或是我願意踏上這段旅程，與我敬重的人共同合作。我選擇拍攝的，永遠都是我自己真正想看的電影。」布洛迪的電影作品涵蓋獨立製作與商業大片，他坦言二者的拍攝經驗截然不同。「拍攝方式不同時，你的表演方式自然會有所調整。我喜歡在真實環境中拍攝，那能激發我最大的潛能。如果現場只有綠幕，你必須對著不存在的東西表演，這對情緒與專注力的要求更高。」
電影《粗獷派建築師》劇照
他以拍攝《金剛（King Kong）》為例，「拍《金剛》時，我必須在根本不存在的環境中表現出真實的恐懼與緊張，這讓我更努力，也讓我變得更好。不論拍《金剛》、《戰地琴人》、《顫慄時空（The Jacket）》，我對待每個角色都懷抱同樣的真誠態度。」提及生涯中最具挑戰的角色，布洛迪選擇的是《鬥牛士傳奇（Manolete）》。「為了扮演鬥牛士曼諾雷特，我花了將近兩個月與真實的鬥牛士斯巴達克共住，日日苦練斗篷技巧，並與他的家人共進晚餐。夜晚，我甚至一個人遊走在他家牧場裡，與鬥牛近距離相望。」這段體驗，讓他直視了生命脆弱與強悍交錯之處，也讓他更懂得演戲是以生命換取真實的藝術。
自我接納之旅
被問到喬治·克隆尼（George Clooney）曾在電影《瞞天過海（Ocean’s Eleven）》中，開玩笑讓麥特·戴蒙（Matt Damon）模仿他的鼻子時，他一笑置之：「我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值得被常常開玩笑的事，但也無所謂。我就是我，我為自己感到驕傲，這沒什麼。」他甚至提及曾經在電影《山姆的夏天（Summer of Sam）》裡，因拍攝打鬥場面被意外擊中鼻子而受傷。他曾考慮修正鼻子，「但後來我選擇接受它，畢竟要重塑就得再打斷重整，還是算了吧。」
電影《騙行無阻（The Brothers Bloom）》劇照
當被問及首次獲得奧斯卡與此次再度得獎有何不同，他誠懇地表示：「那一刻改變了我17年來的演員生涯，不僅僅是職業上，更給我對人生許多事物的更深認識。我父親當時說得最好，他說，『要成為一個一夜成名的人，需要十五年的努力』，而我用了十七年，卻真的是一夕之間徹底改變了。」布洛迪的感慨之中，流露出的是一種經歷起伏後的淡然與通透。他早已不是那個追逐肯定的年輕演員，而是懂得了生命中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事物。
布洛迪的人生與他的電影，無論是《戰地琴人》、《鬥牛士傳奇》還是《粗獷派建築師》，都同樣充滿著真實與溫柔，命運的悲喜在他身上轉化為細緻的表情與動人的故事。當他再次登上奧斯卡的巔峰，眾人見證的不只是成功，而是他與生命之間那份真誠且不假修飾的交談。他的電影旅途還未結束，而我們亦將繼續在他的作品中，尋找更多生命深處的共鳴與啟示。
